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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眼前一陣陣發黑。
宮莫一向溫潤如玉的雙目中，翻湧起驚濤駭浪。
可是他開口的聲音，居然異常地平靜，平靜得仿佛暴風雨前的湖面。
“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？”宮莫緊緊盯住宮凝的眼睛。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四更，八點之前
☆、172：提前的婚禮（19）
“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？”宮莫緊緊盯住宮凝的眼睛。
“我不想宮夫人難過，宮姝事發之後，宮先生也說過，讓我繼續扮作宮凝，哄宮夫人歡心，宮先生說她盼女兒盼了十幾年，不能讓她心裏的歡喜落空。”宮凝……哦，不，楊木槿無力地低垂著腦袋，靠在邊沿的護欄上。
下面，就是二十層樓的深淵。
從此往後，她和宮莫，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了。
“我問的不是這個，木槿，童木槿，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，我在問你，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不是我的親妹妹！”宮莫上前一步，用力捏住她的雙肩，“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？”
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他，她不是他的親妹妹，如果他早知道……如果他早知道……他一定……
聽宮莫喊她童木槿，楊木槿心頭一顫，他居然知道她童木槿的名字，他怎麽會知道？什麽時候知道的？那他那天在酒店有沒有記住她當時說的話？
“雖然，這場戲大家演得很精彩，但是很遺憾，時間到了，你們也該謝幕了。”君猊忽地收起看好戲的神情，一把摟住方北凝的腰，見她往其中一架直升飛機上帶。
翟墨遠剛要阻攔。
只聽楊木槿“啊！”地一聲驚叫，眾人循聲一看，只見楊木槿不是何時被壯漢挾持著落到君猊身邊。
緊接著。
一陣‘哢嚓哢嚓’子彈上膛聲。
君猊微微站定，轉身，斜斜地睨了一眼翟墨遠，雲淡風輕地道：“既然你說不出口，那我便代替你來說。”他的視線懶懶地掃過一眾人的臉，緩緩道：“你們給我聽清楚，翟墨遠從即日起與方北凝的婚事作罷，因為方北凝肚子裏的孩子……”是我的，我要帶我的女人回家。
最後一句話沒來得及說，東方的上空忽然‘嘭嘭’炸開兩道信號彈。
一道紅，一道黃。
君猊面色一沈。
翟墨遠心頭一喜。
“殺了她！”
“父親！”
兩道聲音異口同聲。
翟墨遠喊出那聲“父親”的同時，身形如風向君猊襲過去，從他懷裏將方北凝拉到自己的身後。
一直隱沒在人群中不動聲色的翟禛羽，忽然發難，那幾十名持槍的壯漢只感覺耳邊一陣風吹過，下一瞬，便渾身酸軟倒在地上。
翟禛羽的身手比翟墨遠更上好幾層，對付幾個大漢綽綽有餘，之所以一直隱藏自己，不過是顧慮著不知下落的翟水月。
在婚禮日期到來的前幾日，翟墨遠總覺得自己的安排有哪裏存在紕漏，可實在是摸不透君猊到底要做什麽，便向好友景時求助，可惜景時已經離開部隊，能力有限，便幫翟墨遠請來已經位居上校、手底下掌管一支特殊軍隊的景巖幫忙。
如若不然，翟墨遠心裏還介意著，景巖曾有次半夜將方北凝拐到軍區遇險的事，怎會請他來當伴郎？
在婚禮現場，翟墨遠聽到翟水月哭聲的背後，除了‘呼啦啦’的風聲，隱約還有一種奇怪的‘呼嚕呼嚕’聲，那聲音他曾經無意中在Discovery聽到過，是鱷魚憤怒時發出的聲音。
他便借著方北凝頭紗的遮掩，用短信將自己的猜測告訴景巖，讓他往有野生鱷魚存活的河流搜尋。
果然，在後來看到翟水月的那段直播視頻，肯定了翟墨遠當時的猜測。
以景巖的本事，翟墨遠相信他一定能救出翟水月，只不過需要些時間罷了。
本來翟墨遠還在費神該怎麽拖延時間，沒想到蘇婉與莫妖嬈上演了一場好戲，暫時吸引了君猊的註意。
他趁著君猊註意力被吸引，與翟禛羽通過手機短信作了約定，待翟水月獲救，兩人一起動手。
那道黃色信號彈，是景巖的。
黃色信號彈一出，代表翟水月獲救成功。
君猊那一聲“殺了她”一出，拎著楊木槿的那個壯漢毫不猶豫，直接將她扔沙袋一樣扔出了護欄外。
楊木槿如斷了翅的小鳥，筆直地往那二十層深淵墜落。
“木槿！”宮莫心臟劇烈一縮，沖過去跟著跳了下去。
他沒有時間來思考這麽做的後果，也沒有時間來思考這麽做值得不值得，只是想著要抓住她的手，再也不要放開，哪怕是死。
“宮莫！”方北凝心頭一慌。
宮莫不能死！
沒有絲毫猶豫，她直接沖宮莫的方向打出一道手訣，凝塵為網，兜住宮莫與楊木槿的身體。
可是，兩個人的重量，巨大的沖擊力，居然直接帶著她的網繼續往下極速墜落。
方北凝喉嚨一甜，只覺胸臆間血氣翻湧。
她根本救不了兩個人。
可是，她誰也不想舍棄。
電光火石之間，方北凝想到自己的最後一滴靈血。
最後這滴靈血與之前的那三滴靈血不同，最後這一滴靈血與她的靈魂相融，可以說是她的本命所在，可以祭出來用，但萬萬不能丟失，而之前用掉的那三滴，不過是在本命靈血上衍生出來的，就好像一個樹上長出來的枝椏，沒了也就沒了，時間久了還能再生。
但是本命靈血卻如樹的主桿，一旦失去，生命也將走到盡頭。
倏忽之間，方北凝心緒飛繞著，顧不得有外人在場，立刻從心頭摘下那滴本命靈血，用體內微弱的靈力操縱著，化成一團紅霧，托著宮莫與楊木槿升回頂樓平臺。
看見他們安然落地，方北凝緊繃的心頭松了松，又用元素之力操縱著紅霧化為靈血，朝她心頭飛過來。
就在此時。
一道黑影忽地從她面前一閃而過，切斷了她和靈血的聯系，那黑影一刻不停，眨眼間消失在平臺上。
黑影一消失，哪裏還有她的靈血？
方北凝心頭劇烈一痛，一陣血氣直接沖破喉嚨，溫熱的液體噴灑在水泥地上，滴落在潔白的婚紗上，極致的白，刺目的紅。
“凝凝！”蘇婉撕心裂肺的呼喚，響徹炎炎夏日的碧藍上空。
方北凝倒下去的最後一眼，看見的是翟墨遠瘋狂沖過來的模樣。
世界從此失色，只有他一人，帶著一身鮮明的黑色與脖間一抹紅色，印在她緩緩閉上的眼睛裏。
“北凝！”翟墨遠抱著方北凝軟若無骨的身子，“怎麽會這樣？剛剛還好好的，怎麽會這樣？”
空氣裏還殘留著靈血的氣息，君猊不敢相信地抓住方北凝的手腕，將靈力輸到方北凝的體內，查探她靈血的情況，這才發現，她原本好不容易凝聚的四滴靈血，居然一滴不剩，就連本命靈血都沒有了。
她、她居然……
這時，不遠處有十幾架軍用直升飛機‘呼啦啦’飛過來。
“君先生，景巖的隊伍，我們快撤！”除了被翟禛羽放倒的幾十個壯漢，君猊身邊只了沒幾個人。
他們從很早之前就跟著君猊，一直知道這景巖是自家君先生的克星。
君猊擡頭看了眼軍綠色的十幾架飛機，猶豫片刻，直接轉身上了停駐在平臺上的直升飛機，在景巖趕到之前‘呼啦啦’飛走。
景巖的人很快降落，將倒地的壯漢全都押上飛機帶走。
樓頂安靜下來，人，還是那麽些人，一個不少，一個不傷，除了少了一個新娘，多了一個翟水月。
一場突發的變故，還是一波三折的變故。
今日的婚禮不得不作罷。
翟墨遠抱著方北凝輕盈的身軀，趕到天藍醫院。
歐陽邁因為有場大手術，並沒有去方北凝的婚禮現場，自然也不知道發生的那些事，初一看見滿身血汙氣息微弱的方北凝時，嚇了他一跳。
“師父？怎麽會這樣？今天不是你們兩結婚嗎？”歐陽邁一邊給方北凝做簡單的檢查，一邊問翟墨遠。
“歐陽醫生，您是醫學界最權威的醫生，您一定要救救她，現在只有您能救她了。”翟墨遠當時跟君猊打得如火如荼，根本沒看見發生了什麽，那黑影如一陣風一樣，快得他根本就沒有察覺。
所以，他根本不知道方北凝身上發生了什麽。
歐陽邁立刻安排方北凝做了全面的檢查，檢查結果顯示，心臟無故衰竭。
“什麽叫無故衰竭？怎麽會無故衰竭？嗯？”翟墨遠失去理智，沖歐陽邁兇狠地道：“你要救她，你一定要救她！你救人無數，難道還不能救她嗎？”
“你先別著急，我想想辦法。”歐陽邁知道方北凝身上關於醫術的秘密，上次她準許他提兩個問題，他就問了她醫術的秘密，而她，果真也沒有隱瞞，據實道來。
現在，她連自己都救不了了，只怕事發生了什麽致命的事。
該怎麽辦呢？
歐陽邁絞盡腦汁。
翟墨遠守在方北凝的病床邊，寸步不離。
莫妖嬈手裏攥著那塊玉，失魂落魄地站在病房門口，看著病床上方北凝蒼白的面色，嘴裏喃喃自語：“不可能，她不是我女兒，她不是我女兒，不可能，我不信……”
這時，宮子卿帶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子走過來，將她往莫妖嬈跟前推了推，道：“說吧，說實話。”
那年輕醫生支支吾吾半天，才道：“是、是宮小姐，給了我一筆錢，讓我做了份假的鑒定報告，我、我、我……”他忽然‘噗通’一聲跪下，哀求道：“求你們饒了我吧，我母親病了，需要很大一筆錢，我需要錢，求你們放了我吧，我母親還需要人照顧，求求你們了……”
莫妖嬈心痛得胃部都開始痙攣。
“滾！”她死死攥著手裏的玉佩，沖那年輕的醫生用盡力氣吼道：“滾！”
“老公！老公！”她覺得自己每根腸子都絞在一起，每呼吸一口，就痛徹心扉。
“就算……就算現在的凝凝不是真的凝凝，可是，我們的女兒也不會是方北凝，你說是不是？不會是她，對不對？”莫妖嬈不知道是要說給自己聽，還是說給旁人聽，她拼了命地堅持自己的想法，邊哭邊哀求，“你說話呀！說她不是！她不是！僅憑這塊破玉，根本不能說明什麽！”
宮子卿眸光深沈地望著她，片刻，他說：“那我們，再做一次親子鑒定吧。”
有錢能使鬼推磨。
兩天之後。
莫妖嬈拿著親子鑒定報告，神情恍惚地走在烈日炎炎的帝都街道上，路上沒有幾個行人，就是有，也是行色匆匆，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這曬死人的路道上。
只有她慢慢地走著，一點也不嫌熱，甚至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，似乎很冷。
而她，也確實覺得自己很冷。
頭頂是燙人的陽光，她卻有如置冰窟的錯覺。
她在想，她是從什麽時候認識方北凝的呢？
是在一家服裝店，她被人撞了一下，差點摔倒，是方北凝扶了她一把，然後她一擡頭，就看見一個很美很美的女孩子。
其實，她一開始，是喜歡方北凝的。
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。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又卡文……
☆、173：贖罪（1）
其實，莫妖嬈一開始是喜歡方北凝的。
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。
所以，第二次在咖啡館門口意外相遇，她很歡喜地拉著方北凝的手，談天談地，甚至當時她還跟方北凝談過她那失蹤了的、粉雕玉琢的女兒，後來還想要跟方北凝做朋友，讓方北凝叫她莫姐姐。
她當時，是真的真的很喜歡方北凝。
只不過後來，她為了別人家的孩子，把當初的那份喜歡都給忘了。
莫妖嬈在一處廣告牌旁緩緩蹲下身子，雙臂緊緊抱住自己，腦海裏一幀一幀閃過的，都是自己怎麽惡劣對待方北凝的畫面。
已經數不清，自己為了宮姝，多少次辱罵過方北凝。
就在兩天前，就在那場婚禮上，她甚至還動手推了方北凝，害方北凝受傷流血。
在那樓頂的平臺上，她還咒罵過方北凝怎麽不去死，還辱罵過方北凝水性楊花，還讓方北凝趕緊消失……
怎麽會這樣？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？
莫妖嬈捏著鑒定報告的手劇烈顫抖，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。
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麽？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麽？
盼了十六年，想了十六年，到頭來，傷她女兒傷得最深的，居然就是她自己！
蘇婉說方北凝早就知道了，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呢？
為什麽不來與她相認？
莫妖嬈緊緊咬著唇瓣，即使咬出了血，也沒能阻止喉嚨裏發出的痛苦的低吼。
她一次又一次變本加厲地傷害方北凝的時候，方北凝的心裏是不是很難過？
方北凝一定很恨她，所以才不想與她相認。
莫妖嬈絕望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，腦袋一下一下撞擊著廣告牌，發出沈重的‘嘭嘭’聲。
直到撞出了血，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。
一想到方北凝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兒，一想到自己做了那麽多傷害女兒的事，她真的恨不得撞死自己。
“宮夫人！宮夫人你不要這樣。”楊木槿擔心莫妖嬈出事，一直跟在她後面。
鮮紅的液體從眼前滑過，莫妖嬈透過一片紅色，看見楊木槿的臉，忽然瘋了一般將她推了出去，“滾！你這個騙子！騙子！給我滾！”
“都是騙子，我恨你們……”莫妖嬈狼狽地跌坐在地上，背靠著廣告牌，捂著臉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，眼淚混著血液糊了一臉。
“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啊！為什麽會這樣……”
“對不起，對不起，都是我的錯，我不該聽從宮姝的安排假扮宮凝騙你，求你別這樣，北凝現在還躺在病床上，她還需要你的照顧……”楊木槿爬到莫妖嬈身邊，莫妖嬈這段日子對她真的是好到極致，她也深切地知道莫妖嬈有多在意自己的女兒。
宮姝？
莫妖嬈聽到這兩個字哭聲一滯，她擡起淩亂而狼狽的臉，看了楊木槿一眼，然後爬起來沖到路邊，攔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。
那出租車來得也太湊巧，楊木槿根本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，莫妖嬈已經上車離開。
她不放心地將事情告訴宮子卿，宮子卿聽後沈默片刻，道：“你不用擔心，回來吧，我大概知道她去了哪裏。”
掛了電話，宮子卿回到病房，看著方北凝蒼白成紙的小臉，心裏一陣陣發痛。
他出車禍那日病危時的夢，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，那日一定是因為她救了他，所以他才會心有所感地夢到了她。
她一次次救他，救宮莫，救宮旭，可是他，卻什麽都沒能為她而做。
甚至連一個父親最基本的義務都不曾履行。
默了片刻，他轉身，走出住院大樓到了停車場，開車趕往精神病院。
聽完楊木槿講述，他猜測莫妖嬈一定是去找宮姝了。
事實果然不出他所料，他到的時候，莫妖嬈已經在探望宮姝。
病房裏，莫妖嬈不覆往昔的光鮮亮麗，滿頭滿臉的血汙，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可怖。
可是宮姝看見她，卻是開心極了，“媽，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？我們現在就走，我不要待在這裏，這裏好冷清好可怕，我要回家……”
宮姝因為會突然發瘋，所以雙手被綁在床上。
其實，所謂的發瘋，不過是蠱毒發作的表現而已。
“回家？莫姝姝，你有家嗎？你媽不要你，你爸也不要你，是我收養你十六年，我不求你回報，我什麽都不求，可是你為什麽要騙我？為什麽要利用我對凝凝的感情來欺騙我？你說，我哪裏待你不好了？嗯？”莫妖嬈惡狠狠地等著宮姝，叫她莫姝姝，而不是宮姝。
“我不叫莫姝姝，我叫宮姝，我是宮家的千金，帝都無數女孩都羨慕的宮家千金，媽，你怎麽糊塗了？我是你的女兒，親生女兒。”宮姝眸光混亂，急切地為自己辯解。
她是宮姝，才不是什麽莫姝姝。
她是宮家的千金，才不是三陪小姐生的。
“親生女兒？”莫妖嬈緩緩俯身，與宮姝幾乎鼻尖對著鼻尖。
“莫姝姝，我的親生女兒，從來只有一個人，從來不是你，你害我和自己的親生女兒反目成仇，你害我為了你欺辱我自己的親生女兒，莫姝姝，從今往後，宮家不會再給你交醫藥費，我也不會再想辦法將你弄出去。”
“你今後如何，與宮家再無半點瓜葛，與我也不再有任何關系，你本事不是挺大嗎？就自己想法子讓醫生給你免費治病吧。”
“不！媽，我是你的女兒，你不能不管我，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……”
“你不是！莫姝姝你從來不是！方北凝才是！方北凝才是我的親生女兒！”
“方北凝……”宮姝原本混亂的眸光，忽地清明起來，她的眼睛裏盛滿不敢相信，“媽，你說什麽？方北凝才是……失蹤的宮凝？”
“不，不可能，我寧願相信我不是宮家的千金，我也不相信方北凝是宮家的女兒，媽，你在騙我對不對？或者是，媽，你被方北凝給騙了……”
聞言，莫妖嬈朝她冷冷一笑，不再說話，轉身離開。
“媽！”宮姝掙紮著想要追過去，奈何手被綁在床上，根本下不了床，她沖莫妖嬈的背影急切的喚了一聲‘媽’，然後問道：“你這麽多年，有沒有真心的愛過我？”
“從小你就把我當成宮凝，拋開宮凝替身這個身份，媽，你有沒有真心實意地將我放在心裏疼過？”
莫妖嬈身形一頓，沒有轉身，只聽見她的聲音緩緩飄來，冷漠而不帶一絲感情。
“如果你不是凝凝的替身，我根本就不會撫養你長大。”
一扇門，將同一方空間隔成兩個世界。
莫妖嬈一出來，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宮子卿，她稍微一楞之後，微低下頭，一言不發從他身邊走過。
“我又一次重新認識了你，妖妖。”車上，宮子卿一邊將車子發動，一邊看著後視鏡裏莫妖嬈臟亂的臉，“愛她的時候，恨不得與世界為敵，不愛她的時候，這麽決絕，一點餘地都不留。”
車子緩緩上路。
上空不知何時，已經黑雲壓城。
大概要有一場暴雨。
猛烈的風從車窗灌進來，將莫妖嬈本就淩亂的頭發吹得更加淩亂，她看著吹得左右搖晃的樹木花草，看著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。
“與我的女兒相比，她什麽都不是。”
宮姝確實什麽都不是，只可惜，莫妖嬈到現在才看明白。
只是沒想到，她會這麽決絕。
“那你今後準備怎麽做？”宮子卿問道。
莫妖嬈將方北凝傷得那樣深，現在想要將她認回，恐怕萬難。
“贖罪，有生之年，用命贖罪。”莫妖嬈眼淚不受控制再次滑落，她擡手胡亂抹了一把，“今生若不能讓她原諒我，那就來生繼續。”
宮姝看著被關上的門板，內心絕望。
從雲端跌落塵埃原來還不是最可怕的事情，最可怕的是，原本在塵埃裏的人，忽然飛上雲端，甚至越飛越高。
她最引以為傲的宮家千金的身份，到頭來是假的，而她最憎恨的那個人，才是真正的宮家千金。
諷刺！真是諷刺！
宮姝流著眼淚笑著，形容癲狂。
忽然，一種熟悉的麻痛的感覺從心口，一點一點向外擴散，短促的半分鐘時間，就擴散到四肢百骸，她瘋狂而痛苦地嘶吼，猙獰地扭動著身軀，綁在她手腕上的繩帶因為她的掙紮而深深勒進皮肉裏。
外面的護士聽到動靜，進來一看，無奈地搖了搖頭，“又發瘋了，還是打針鎮定劑吧。”
自言自語念叨著，她準備去拿藥，結果卻被告知，宮姝的藥物已經停止供應。
“停止供應？為什麽？我記得病人的家屬可是交了很多錢呢。”
“我也不清楚，反正上頭交代的，我們照做就是。”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二更，12點到1點
☆、174：贖罪（2）
歐陽邁想起來北凝制藥投放到市場上添加了元素之力的那些藥物。
既然元素之力可以救別人，那麽，是不是也可以救她自己？
他將想法同翟墨遠說了，翟墨遠立刻讓韓炳華回收投放到市場上治療心臟疾病的所有藥物。
連吃了兩天，沒用。
她的心臟還在持續衰竭中。
照這樣下去，恐怕撐不了兩個月。
至於那天發生了什麽事，據當時在場的宮翟兩家人的回憶，宮莫與楊木槿墜樓，方北凝對著他們墜樓的方向做了很奇怪的動作，然後他們就被一片紅霧托著升上來落回地面，然後，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被突然回來的宮莫與楊木槿吸引，再然後，也不知怎麽地，方北凝就吐血暈了過去。
雖然大家都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麽，但是，事情很明了，一定是方北凝為了救宮莫與楊木槿，才會變成現在這樣。
病房裏很安靜。
只有檢測儀器運轉時發出的有節奏的聲響，還有蘇婉輕微的啜泣聲。
翟墨遠握住方北凝的手，心裏一遍遍乞求她趕緊醒過來。
只要她醒過來，他願意做任何事，付出任何代價。
“北凝，求你醒一醒，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辦？”
“我到底怎麽做，才能救你？”
翟墨遠眼眶泛紅，有滾燙的液體從他眼睛裏滾落下來，落在方北凝白皙脆弱的手臂上，蜿蜒出一道淡淡的水痕。
這時。
莫妖嬈走了進來。
她一言不發，走進衛生間裏用小盆接了些熱水，拿了塊幹凈的毛巾，走到病床邊，擰幹毛巾，幫方北凝輕輕擦拭著身子。
“現在天氣熱，雖說病房裏有空調，但是凝凝已經躺了兩天，她一定覺得身子不爽利。”
“不需要你假惺惺！”蘇婉沖過來將她手裏的毛巾奪走，一把扔在地上，“我的女兒有我照顧，我每天都給她擦身子，不需要你多此一舉。”
莫妖嬈沒有說話，彎身將毛巾撿起來，去衛生間換了盆熱水，換了塊毛巾。
她甫一出來，蘇婉再次沖過去，將她手裏的盆奪過去，將她狠狠推出門外，“你有什麽資格來照顧我女兒？你忘了自己是怎麽對我女兒的了嗎？你打她你罵她，那天在樓頂，你忘了你是怎麽詛咒她的了嗎？因為救你兒子，我女兒就要死了，從此以後她真的會永遠消失在你眼前，你滿意了嗎？”
莫妖嬈被蘇婉推得狠狠撞在門對面的白色墻壁上，後背的痛，比不上心裏的痛。
她擡起怨恨的眼睛，緊緊攫住蘇婉，然後忽地上前幾步，‘啪’地一巴掌甩在蘇婉的臉上。
“蘇婉，你有什麽資格來說我？當年你明知道她是我的女兒，明知道我們在瘋了一樣找她，你還是把她帶走，藏起來，害得我們骨肉分離，如果不是你，我又怎麽會失去她十六年，如果不是你，我怎麽會這麽對待她，這都是你的錯！”
“呵，當年如果不是我將凝凝帶走，你是不是準備將她教成第二個宮姝？”蘇婉諷刺。
她無意間聽到方北凝與翟墨遠的談話，才知道那宮家的女兒居然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，同時她也慶幸，幸好她的凝凝，當初被她帶走，沒有被莫妖嬈教成宮姝那樣。
她的話，戳到莫妖嬈的痛處。
莫妖嬈狠狠掐住蘇婉的脖子，惡狠狠地道：“如果不是你，這世上就不會有宮姝，如果不是你，我怎麽會這麽傷害我的女兒，你該死！都是你的錯！你該死！”
“我沒錯，凝凝是我的女兒，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！她現在變成這樣子，都是你的錯！”蘇婉全力反擊。
兩人動靜太大，引來了護士長。
“請你們安靜一下，這裏是醫院，要打架出去打，別在這裏影響病人休息。”護士長不客氣地訓斥。
這裏是VIP病房區，住在這裏的人個個都是非富即貴，可不能因為兩個人，而得罪了其他所有人。
她們這麽鬧騰，勢必要影響其他人的休息。
翟墨遠聽到外面的動靜，直接走出來，看著蘇婉與莫妖嬈不客氣地道：“你們都回去吧，這裏有我一個人就夠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莫妖嬈與蘇婉異口同聲。
“沒有可是，趕緊走，若不然我就把北凝轉院，讓你們誰也找不到！”
說完，翟墨遠‘嘭’地甩上門。
世界終於安靜下來。
晚上。
翟墨遠給方北凝擦了擦身子，餵給她吃了兩粒含有元素之力的藥物，歐陽邁說，她肚子裏還有孩子，吃藥對孩子可能產生不可逆的負面影響。
孩子？
翟墨遠冷笑，方北凝都要沒有了，還要孩子作何？
他願失去一切，也不願失去她。
他輕輕地將她抱起來，摟在懷裏，“北凝，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？那天晚上是我這二十多年來最難忘的一晚，因為那晚，我遇見了你。”
“那天你坐在滿樹櫻花之間，你……”
忽然。
翟墨遠腦海裏靈光一現，該死！他怎麽忘了，方北凝治病救人的能力跟那株櫻花樹似乎有什麽不尋常的聯系，或許……
這麽想著，他一刻不敢耽擱，抱著方北凝往小公園跑過去。
外面被一場暴雨洗禮過，天上的星子都顯得異常幹凈。
到了小公園，他抱著她躍上枝椏，夏日的夜晚蚊蟲最是猖獗，他用內力護住方北凝的身子，不讓蚊子叮咬她。
他耐心地等，等方北凝像以前一樣，全身泛起瑩瑩微光。
可是，一分鐘過去，一個小時過去，一夜過去，方北凝只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，平日裏媚光瀲灩的眸子緊緊閉著，呼吸輕淺，心跳緩慢平穩，除此之外，再無其他。
翟墨遠每過一分鐘，心裏便更痛一分。
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？北凝？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？
第一次，翟墨遠嚎啕大哭，他抱著她，坐在櫻花樹上，天空泛著微微的亮，魚鱗一般密集的雲層重重疊疊，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薄薄青霧之中，一陣風輕輕從櫻花樹旁拂過，帶著撕心裂肺的傷心，飄過千裏萬裏，飄進一個人的耳朵裏。
意識朦朧模糊的方北凝，忽然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，猛地驚醒。
她茫然四顧，不知身在何處。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三更，四點前
☆、175：贖罪（3）
“翟墨遠……”
恍惚間，翟墨遠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。
他渾身一凜，驚喜地朝方北凝看過去，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，“北凝？是你嗎？”
只可惜，回答他的只有方北凝清淺的呼吸，與微弱的心跳。
她像一具精心制作的蠟像，美得那麽不真實，美得那麽毫無生氣。
翟墨遠眼中的光亮漸漸黯淡下去。
旋即，又升起一抹希望。
君猊，還有君猊。
他立刻將方北凝抱回病房，將她放進被子裏蓋好，走到陽臺上給景巖打電話，那天，景巖自然沒有放過追捕君猊的好機會，率領直升機隊沖君猊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。
電話接通，傳來景巖略顯疲憊的聲音。
“景巖，你們是不是已經抓到君猊了？”
翟墨遠之所以這麽問，不過是因為君猊也是十分在意方北凝的，肯定不會任由方北凝死去，如果他沒有被抓，那早就應該出現來救方北凝才對。
方北凝說君猊將她從小養到大……那麽說不定他能知道方北凝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，那麽，是不是也知道救她的辦法？
只是，如果是君猊將他養大，那……蘇婉養大的方北凝在哪兒？
翟墨遠用力甩了甩頭，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。
眼下最要緊的是，怎麽救方北凝。
“沒有。”然而，那邊的回答令人失望，翟墨遠的心微微一沈。
“沒有？”翟墨遠放在護欄上的手用力攥緊，怎麽會沒有？如果君猊逃脫，他怎麽會不回來救方北凝？
可是，那邊再次傳來的話，徹底將他心頭剛剛燃起的希望，澆成一團死灰。
“君猊的直升機被擊中墜毀，落地後又發生大爆炸，他的存活幾率為零，總之，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君猊這號人物，追捕他這麽多年，就這麽死了，還真是有點接受不了……”景巖的語氣頗為惋惜。
翟墨遠僵站了半響。
緩緩將手機從耳邊拿下，景巖後面又說了些什麽，他聽不進去，也不想聽。
難怪君猊不來救方北凝，原來他竟然已經死了。
不、不可能，以翟墨遠對他不深的了解，君猊這個人狡猾得很，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死掉。
翟墨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，祈禱君猊一定要活著，一定要回來。
楊木槿推門走進病房的時候，看見翟墨遠站在陽臺上瘋狂抽煙的背影，他的周身被一片青霧籠罩，看起來無比落寞與傷感。
她走到病床邊，輕輕地給方北凝按摩四肢，醫生說，病人長時間躺著，血液流通不暢，時間長了，會導致肌肉萎縮，讓家人常替病人按摩。
楊木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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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眼前一陣陣發黑。
宮莫一向溫潤如玉的雙目中，翻湧起驚濤駭浪。
可是他開口的聲音，居然異常地平靜，平靜得仿佛暴風雨前的湖面。
“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？”宮莫緊緊盯住宮凝的眼睛。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四更，八點之前
☆、172：提前的婚禮（19）
“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？”宮莫緊緊盯住宮凝的眼睛。
“我不想宮夫人難過，宮姝事發之後，宮先生也說過，讓我繼續扮作宮凝，哄宮夫人歡心，宮先生說她盼女兒盼了十幾年，不能讓她心裏的歡喜落空。”宮凝……哦，不，楊木槿無力地低垂著腦袋，靠在邊沿的護欄上。
下面，就是二十層樓的深淵。
從此往後，她和宮莫，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了。
“我問的不是這個，木槿，童木槿，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，我在問你，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不是我的親妹妹！”宮莫上前一步，用力捏住她的雙肩，“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？”
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他，她不是他的親妹妹，如果他早知道……如果他早知道……他一定……
聽宮莫喊她童木槿，楊木槿心頭一顫，他居然知道她童木槿的名字，他怎麽會知道？什麽時候知道的？那他那天在酒店有沒有記住她當時說的話？
“雖然，這場戲大家演得很精彩，但是很遺憾，時間到了，你們也該謝幕了。”君猊忽地收起看好戲的神情，一把摟住方北凝的腰，見她往其中一架直升飛機上帶。
翟墨遠剛要阻攔。
只聽楊木槿“啊！”地一聲驚叫，眾人循聲一看，只見楊木槿不是何時被壯漢挾持著落到君猊身邊。
緊接著。
一陣‘哢嚓哢嚓’子彈上膛聲。
君猊微微站定，轉身，斜斜地睨了一眼翟墨遠，雲淡風輕地道：“既然你說不出口，那我便代替你來說。”他的視線懶懶地掃過一眾人的臉，緩緩道：“你們給我聽清楚，翟墨遠從即日起與方北凝的婚事作罷，因為方北凝肚子裏的孩子……”是我的，我要帶我的女人回家。
最後一句話沒來得及說，東方的上空忽然‘嘭嘭’炸開兩道信號彈。
一道紅，一道黃。
君猊面色一沈。
翟墨遠心頭一喜。
“殺了她！”
“父親！”
兩道聲音異口同聲。
翟墨遠喊出那聲“父親”的同時，身形如風向君猊襲過去，從他懷裏將方北凝拉到自己的身後。
一直隱沒在人群中不動聲色的翟禛羽，忽然發難，那幾十名持槍的壯漢只感覺耳邊一陣風吹過，下一瞬，便渾身酸軟倒在地上。
翟禛羽的身手比翟墨遠更上好幾層，對付幾個大漢綽綽有餘，之所以一直隱藏自己，不過是顧慮著不知下落的翟水月。
在婚禮日期到來的前幾日，翟墨遠總覺得自己的安排有哪裏存在紕漏，可實在是摸不透君猊到底要做什麽，便向好友景時求助，可惜景時已經離開部隊，能力有限，便幫翟墨遠請來已經位居上校、手底下掌管一支特殊軍隊的景巖幫忙。
如若不然，翟墨遠心裏還介意著，景巖曾有次半夜將方北凝拐到軍區遇險的事，怎會請他來當伴郎？
在婚禮現場，翟墨遠聽到翟水月哭聲的背後，除了‘呼啦啦’的風聲，隱約還有一種奇怪的‘呼嚕呼嚕’聲，那聲音他曾經無意中在Discovery聽到過，是鱷魚憤怒時發出的聲音。
他便借著方北凝頭紗的遮掩，用短信將自己的猜測告訴景巖，讓他往有野生鱷魚存活的河流搜尋。
果然，在後來看到翟水月的那段直播視頻，肯定了翟墨遠當時的猜測。
以景巖的本事，翟墨遠相信他一定能救出翟水月，只不過需要些時間罷了。
本來翟墨遠還在費神該怎麽拖延時間，沒想到蘇婉與莫妖嬈上演了一場好戲，暫時吸引了君猊的註意。
他趁著君猊註意力被吸引，與翟禛羽通過手機短信作了約定，待翟水月獲救，兩人一起動手。
那道黃色信號彈，是景巖的。
黃色信號彈一出，代表翟水月獲救成功。
君猊那一聲“殺了她”一出，拎著楊木槿的那個壯漢毫不猶豫，直接將她扔沙袋一樣扔出了護欄外。
楊木槿如斷了翅的小鳥，筆直地往那二十層深淵墜落。
“木槿！”宮莫心臟劇烈一縮，沖過去跟著跳了下去。
他沒有時間來思考這麽做的後果，也沒有時間來思考這麽做值得不值得，只是想著要抓住她的手，再也不要放開，哪怕是死。
“宮莫！”方北凝心頭一慌。
宮莫不能死！
沒有絲毫猶豫，她直接沖宮莫的方向打出一道手訣，凝塵為網，兜住宮莫與楊木槿的身體。
可是，兩個人的重量，巨大的沖擊力，居然直接帶著她的網繼續往下極速墜落。
方北凝喉嚨一甜，只覺胸臆間血氣翻湧。
她根本救不了兩個人。
可是，她誰也不想舍棄。
電光火石之間，方北凝想到自己的最後一滴靈血。
最後這滴靈血與之前的那三滴靈血不同，最後這一滴靈血與她的靈魂相融，可以說是她的本命所在，可以祭出來用，但萬萬不能丟失，而之前用掉的那三滴，不過是在本命靈血上衍生出來的，就好像一個樹上長出來的枝椏，沒了也就沒了，時間久了還能再生。
但是本命靈血卻如樹的主桿，一旦失去，生命也將走到盡頭。
倏忽之間，方北凝心緒飛繞著，顧不得有外人在場，立刻從心頭摘下那滴本命靈血，用體內微弱的靈力操縱著，化成一團紅霧，托著宮莫與楊木槿升回頂樓平臺。
看見他們安然落地，方北凝緊繃的心頭松了松，又用元素之力操縱著紅霧化為靈血，朝她心頭飛過來。
就在此時。
一道黑影忽地從她面前一閃而過，切斷了她和靈血的聯系，那黑影一刻不停，眨眼間消失在平臺上。
黑影一消失，哪裏還有她的靈血？
方北凝心頭劇烈一痛，一陣血氣直接沖破喉嚨，溫熱的液體噴灑在水泥地上，滴落在潔白的婚紗上，極致的白，刺目的紅。
“凝凝！”蘇婉撕心裂肺的呼喚，響徹炎炎夏日的碧藍上空。
方北凝倒下去的最後一眼，看見的是翟墨遠瘋狂沖過來的模樣。
世界從此失色，只有他一人，帶著一身鮮明的黑色與脖間一抹紅色，印在她緩緩閉上的眼睛裏。
“北凝！”翟墨遠抱著方北凝軟若無骨的身子，“怎麽會這樣？剛剛還好好的，怎麽會這樣？”
空氣裏還殘留著靈血的氣息，君猊不敢相信地抓住方北凝的手腕，將靈力輸到方北凝的體內，查探她靈血的情況，這才發現，她原本好不容易凝聚的四滴靈血，居然一滴不剩，就連本命靈血都沒有了。
她、她居然……
這時，不遠處有十幾架軍用直升飛機‘呼啦啦’飛過來。
“君先生，景巖的隊伍，我們快撤！”除了被翟禛羽放倒的幾十個壯漢，君猊身邊只了沒幾個人。
他們從很早之前就跟著君猊，一直知道這景巖是自家君先生的克星。
君猊擡頭看了眼軍綠色的十幾架飛機，猶豫片刻，直接轉身上了停駐在平臺上的直升飛機，在景巖趕到之前‘呼啦啦’飛走。
景巖的人很快降落，將倒地的壯漢全都押上飛機帶走。
樓頂安靜下來，人，還是那麽些人，一個不少，一個不傷，除了少了一個新娘，多了一個翟水月。
一場突發的變故，還是一波三折的變故。
今日的婚禮不得不作罷。
翟墨遠抱著方北凝輕盈的身軀，趕到天藍醫院。
歐陽邁因為有場大手術，並沒有去方北凝的婚禮現場，自然也不知道發生的那些事，初一看見滿身血汙氣息微弱的方北凝時，嚇了他一跳。
“師父？怎麽會這樣？今天不是你們兩結婚嗎？”歐陽邁一邊給方北凝做簡單的檢查，一邊問翟墨遠。
“歐陽醫生，您是醫學界最權威的醫生，您一定要救救她，現在只有您能救她了。”翟墨遠當時跟君猊打得如火如荼，根本沒看見發生了什麽，那黑影如一陣風一樣，快得他根本就沒有察覺。
所以，他根本不知道方北凝身上發生了什麽。
歐陽邁立刻安排方北凝做了全面的檢查，檢查結果顯示，心臟無故衰竭。
“什麽叫無故衰竭？怎麽會無故衰竭？嗯？”翟墨遠失去理智，沖歐陽邁兇狠地道：“你要救她，你一定要救她！你救人無數，難道還不能救她嗎？”
“你先別著急，我想想辦法。”歐陽邁知道方北凝身上關於醫術的秘密，上次她準許他提兩個問題，他就問了她醫術的秘密，而她，果真也沒有隱瞞，據實道來。
現在，她連自己都救不了了，只怕事發生了什麽致命的事。
該怎麽辦呢？
歐陽邁絞盡腦汁。
翟墨遠守在方北凝的病床邊，寸步不離。
莫妖嬈手裏攥著那塊玉，失魂落魄地站在病房門口，看著病床上方北凝蒼白的面色，嘴裏喃喃自語：“不可能，她不是我女兒，她不是我女兒，不可能，我不信……”
這時，宮子卿帶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子走過來，將她往莫妖嬈跟前推了推，道：“說吧，說實話。”
那年輕醫生支支吾吾半天，才道：“是、是宮小姐，給了我一筆錢，讓我做了份假的鑒定報告，我、我、我……”他忽然‘噗通’一聲跪下，哀求道：“求你們饒了我吧，我母親病了，需要很大一筆錢，我需要錢，求你們放了我吧，我母親還需要人照顧，求求你們了……”
莫妖嬈心痛得胃部都開始痙攣。
“滾！”她死死攥著手裏的玉佩，沖那年輕的醫生用盡力氣吼道：“滾！”
“老公！老公！”她覺得自己每根腸子都絞在一起，每呼吸一口，就痛徹心扉。
“就算……就算現在的凝凝不是真的凝凝，可是，我們的女兒也不會是方北凝，你說是不是？不會是她，對不對？”莫妖嬈不知道是要說給自己聽，還是說給旁人聽，她拼了命地堅持自己的想法，邊哭邊哀求，“你說話呀！說她不是！她不是！僅憑這塊破玉，根本不能說明什麽！”
宮子卿眸光深沈地望著她，片刻，他說：“那我們，再做一次親子鑒定吧。”
有錢能使鬼推磨。
兩天之後。
莫妖嬈拿著親子鑒定報告，神情恍惚地走在烈日炎炎的帝都街道上，路上沒有幾個行人，就是有，也是行色匆匆，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這曬死人的路道上。
只有她慢慢地走著，一點也不嫌熱，甚至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，似乎很冷。
而她，也確實覺得自己很冷。
頭頂是燙人的陽光，她卻有如置冰窟的錯覺。
她在想，她是從什麽時候認識方北凝的呢？
是在一家服裝店，她被人撞了一下，差點摔倒，是方北凝扶了她一把，然後她一擡頭，就看見一個很美很美的女孩子。
其實，她一開始，是喜歡方北凝的。
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。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又卡文……
☆、173：贖罪（1）
其實，莫妖嬈一開始是喜歡方北凝的。
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。
所以，第二次在咖啡館門口意外相遇，她很歡喜地拉著方北凝的手，談天談地，甚至當時她還跟方北凝談過她那失蹤了的、粉雕玉琢的女兒，後來還想要跟方北凝做朋友，讓方北凝叫她莫姐姐。
她當時，是真的真的很喜歡方北凝。
只不過後來，她為了別人家的孩子，把當初的那份喜歡都給忘了。
莫妖嬈在一處廣告牌旁緩緩蹲下身子，雙臂緊緊抱住自己，腦海裏一幀一幀閃過的，都是自己怎麽惡劣對待方北凝的畫面。
已經數不清，自己為了宮姝，多少次辱罵過方北凝。
就在兩天前，就在那場婚禮上，她甚至還動手推了方北凝，害方北凝受傷流血。
在那樓頂的平臺上，她還咒罵過方北凝怎麽不去死，還辱罵過方北凝水性楊花，還讓方北凝趕緊消失……
怎麽會這樣？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？
莫妖嬈捏著鑒定報告的手劇烈顫抖，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。
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麽？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麽？
盼了十六年，想了十六年，到頭來，傷她女兒傷得最深的，居然就是她自己！
蘇婉說方北凝早就知道了，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呢？
為什麽不來與她相認？
莫妖嬈緊緊咬著唇瓣，即使咬出了血，也沒能阻止喉嚨裏發出的痛苦的低吼。
她一次又一次變本加厲地傷害方北凝的時候，方北凝的心裏是不是很難過？
方北凝一定很恨她，所以才不想與她相認。
莫妖嬈絕望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，腦袋一下一下撞擊著廣告牌，發出沈重的‘嘭嘭’聲。
直到撞出了血，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。
一想到方北凝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兒，一想到自己做了那麽多傷害女兒的事，她真的恨不得撞死自己。
“宮夫人！宮夫人你不要這樣。”楊木槿擔心莫妖嬈出事，一直跟在她後面。
鮮紅的液體從眼前滑過，莫妖嬈透過一片紅色，看見楊木槿的臉，忽然瘋了一般將她推了出去，“滾！你這個騙子！騙子！給我滾！”
“都是騙子，我恨你們……”莫妖嬈狼狽地跌坐在地上，背靠著廣告牌，捂著臉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，眼淚混著血液糊了一臉。
“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啊！為什麽會這樣……”
“對不起，對不起，都是我的錯，我不該聽從宮姝的安排假扮宮凝騙你，求你別這樣，北凝現在還躺在病床上，她還需要你的照顧……”楊木槿爬到莫妖嬈身邊，莫妖嬈這段日子對她真的是好到極致，她也深切地知道莫妖嬈有多在意自己的女兒。
宮姝？
莫妖嬈聽到這兩個字哭聲一滯，她擡起淩亂而狼狽的臉，看了楊木槿一眼，然後爬起來沖到路邊，攔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。
那出租車來得也太湊巧，楊木槿根本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，莫妖嬈已經上車離開。
她不放心地將事情告訴宮子卿，宮子卿聽後沈默片刻，道：“你不用擔心，回來吧，我大概知道她去了哪裏。”
掛了電話，宮子卿回到病房，看著方北凝蒼白成紙的小臉，心裏一陣陣發痛。
他出車禍那日病危時的夢，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，那日一定是因為她救了他，所以他才會心有所感地夢到了她。
她一次次救他，救宮莫，救宮旭，可是他，卻什麽都沒能為她而做。
甚至連一個父親最基本的義務都不曾履行。
默了片刻，他轉身，走出住院大樓到了停車場，開車趕往精神病院。
聽完楊木槿講述，他猜測莫妖嬈一定是去找宮姝了。
事實果然不出他所料，他到的時候，莫妖嬈已經在探望宮姝。
病房裏，莫妖嬈不覆往昔的光鮮亮麗，滿頭滿臉的血汙，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可怖。
可是宮姝看見她，卻是開心極了，“媽，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？我們現在就走，我不要待在這裏，這裏好冷清好可怕，我要回家……”
宮姝因為會突然發瘋，所以雙手被綁在床上。
其實，所謂的發瘋，不過是蠱毒發作的表現而已。
“回家？莫姝姝，你有家嗎？你媽不要你，你爸也不要你，是我收養你十六年，我不求你回報，我什麽都不求，可是你為什麽要騙我？為什麽要利用我對凝凝的感情來欺騙我？你說，我哪裏待你不好了？嗯？”莫妖嬈惡狠狠地等著宮姝，叫她莫姝姝，而不是宮姝。
“我不叫莫姝姝，我叫宮姝，我是宮家的千金，帝都無數女孩都羨慕的宮家千金，媽，你怎麽糊塗了？我是你的女兒，親生女兒。”宮姝眸光混亂，急切地為自己辯解。
她是宮姝，才不是什麽莫姝姝。
她是宮家的千金，才不是三陪小姐生的。
“親生女兒？”莫妖嬈緩緩俯身，與宮姝幾乎鼻尖對著鼻尖。
“莫姝姝，我的親生女兒，從來只有一個人，從來不是你，你害我和自己的親生女兒反目成仇，你害我為了你欺辱我自己的親生女兒，莫姝姝，從今往後，宮家不會再給你交醫藥費，我也不會再想辦法將你弄出去。”
“你今後如何，與宮家再無半點瓜葛，與我也不再有任何關系，你本事不是挺大嗎？就自己想法子讓醫生給你免費治病吧。”
“不！媽，我是你的女兒，你不能不管我，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……”
“你不是！莫姝姝你從來不是！方北凝才是！方北凝才是我的親生女兒！”
“方北凝……”宮姝原本混亂的眸光，忽地清明起來，她的眼睛裏盛滿不敢相信，“媽，你說什麽？方北凝才是……失蹤的宮凝？”
“不，不可能，我寧願相信我不是宮家的千金，我也不相信方北凝是宮家的女兒，媽，你在騙我對不對？或者是，媽，你被方北凝給騙了……”
聞言，莫妖嬈朝她冷冷一笑，不再說話，轉身離開。
“媽！”宮姝掙紮著想要追過去，奈何手被綁在床上，根本下不了床，她沖莫妖嬈的背影急切的喚了一聲‘媽’，然後問道：“你這麽多年，有沒有真心的愛過我？”
“從小你就把我當成宮凝，拋開宮凝替身這個身份，媽，你有沒有真心實意地將我放在心裏疼過？”
莫妖嬈身形一頓，沒有轉身，只聽見她的聲音緩緩飄來，冷漠而不帶一絲感情。
“如果你不是凝凝的替身，我根本就不會撫養你長大。”
一扇門，將同一方空間隔成兩個世界。
莫妖嬈一出來，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宮子卿，她稍微一楞之後，微低下頭，一言不發從他身邊走過。
“我又一次重新認識了你，妖妖。”車上，宮子卿一邊將車子發動，一邊看著後視鏡裏莫妖嬈臟亂的臉，“愛她的時候，恨不得與世界為敵，不愛她的時候，這麽決絕，一點餘地都不留。”
車子緩緩上路。
上空不知何時，已經黑雲壓城。
大概要有一場暴雨。
猛烈的風從車窗灌進來，將莫妖嬈本就淩亂的頭發吹得更加淩亂，她看著吹得左右搖晃的樹木花草，看著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。
“與我的女兒相比，她什麽都不是。”
宮姝確實什麽都不是，只可惜，莫妖嬈到現在才看明白。
只是沒想到，她會這麽決絕。
“那你今後準備怎麽做？”宮子卿問道。
莫妖嬈將方北凝傷得那樣深，現在想要將她認回，恐怕萬難。
“贖罪，有生之年，用命贖罪。”莫妖嬈眼淚不受控制再次滑落，她擡手胡亂抹了一把，“今生若不能讓她原諒我，那就來生繼續。”
宮姝看著被關上的門板，內心絕望。
從雲端跌落塵埃原來還不是最可怕的事情，最可怕的是，原本在塵埃裏的人，忽然飛上雲端，甚至越飛越高。
她最引以為傲的宮家千金的身份，到頭來是假的，而她最憎恨的那個人，才是真正的宮家千金。
諷刺！真是諷刺！
宮姝流著眼淚笑著，形容癲狂。
忽然，一種熟悉的麻痛的感覺從心口，一點一點向外擴散，短促的半分鐘時間，就擴散到四肢百骸，她瘋狂而痛苦地嘶吼，猙獰地扭動著身軀，綁在她手腕上的繩帶因為她的掙紮而深深勒進皮肉裏。
外面的護士聽到動靜，進來一看，無奈地搖了搖頭，“又發瘋了，還是打針鎮定劑吧。”
自言自語念叨著，她準備去拿藥，結果卻被告知，宮姝的藥物已經停止供應。
“停止供應？為什麽？我記得病人的家屬可是交了很多錢呢。”
“我也不清楚，反正上頭交代的，我們照做就是。”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二更，12點到1點
☆、174：贖罪（2）
歐陽邁想起來北凝制藥投放到市場上添加了元素之力的那些藥物。
既然元素之力可以救別人，那麽，是不是也可以救她自己？
他將想法同翟墨遠說了，翟墨遠立刻讓韓炳華回收投放到市場上治療心臟疾病的所有藥物。
連吃了兩天，沒用。
她的心臟還在持續衰竭中。
照這樣下去，恐怕撐不了兩個月。
至於那天發生了什麽事，據當時在場的宮翟兩家人的回憶，宮莫與楊木槿墜樓，方北凝對著他們墜樓的方向做了很奇怪的動作，然後他們就被一片紅霧托著升上來落回地面，然後，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被突然回來的宮莫與楊木槿吸引，再然後，也不知怎麽地，方北凝就吐血暈了過去。
雖然大家都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麽，但是，事情很明了，一定是方北凝為了救宮莫與楊木槿，才會變成現在這樣。
病房裏很安靜。
只有檢測儀器運轉時發出的有節奏的聲響，還有蘇婉輕微的啜泣聲。
翟墨遠握住方北凝的手，心裏一遍遍乞求她趕緊醒過來。
只要她醒過來，他願意做任何事，付出任何代價。
“北凝，求你醒一醒，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辦？”
“我到底怎麽做，才能救你？”
翟墨遠眼眶泛紅，有滾燙的液體從他眼睛裏滾落下來，落在方北凝白皙脆弱的手臂上，蜿蜒出一道淡淡的水痕。
這時。
莫妖嬈走了進來。
她一言不發，走進衛生間裏用小盆接了些熱水，拿了塊幹凈的毛巾，走到病床邊，擰幹毛巾，幫方北凝輕輕擦拭著身子。
“現在天氣熱，雖說病房裏有空調，但是凝凝已經躺了兩天，她一定覺得身子不爽利。”
“不需要你假惺惺！”蘇婉沖過來將她手裏的毛巾奪走，一把扔在地上，“我的女兒有我照顧，我每天都給她擦身子，不需要你多此一舉。”
莫妖嬈沒有說話，彎身將毛巾撿起來，去衛生間換了盆熱水，換了塊毛巾。
她甫一出來，蘇婉再次沖過去，將她手裏的盆奪過去，將她狠狠推出門外，“你有什麽資格來照顧我女兒？你忘了自己是怎麽對我女兒的了嗎？你打她你罵她，那天在樓頂，你忘了你是怎麽詛咒她的了嗎？因為救你兒子，我女兒就要死了，從此以後她真的會永遠消失在你眼前，你滿意了嗎？”
莫妖嬈被蘇婉推得狠狠撞在門對面的白色墻壁上，後背的痛，比不上心裏的痛。
她擡起怨恨的眼睛，緊緊攫住蘇婉，然後忽地上前幾步，‘啪’地一巴掌甩在蘇婉的臉上。
“蘇婉，你有什麽資格來說我？當年你明知道她是我的女兒，明知道我們在瘋了一樣找她，你還是把她帶走，藏起來，害得我們骨肉分離，如果不是你，我又怎麽會失去她十六年，如果不是你，我怎麽會這麽對待她，這都是你的錯！”
“呵，當年如果不是我將凝凝帶走，你是不是準備將她教成第二個宮姝？”蘇婉諷刺。
她無意間聽到方北凝與翟墨遠的談話，才知道那宮家的女兒居然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，同時她也慶幸，幸好她的凝凝，當初被她帶走，沒有被莫妖嬈教成宮姝那樣。
她的話，戳到莫妖嬈的痛處。
莫妖嬈狠狠掐住蘇婉的脖子，惡狠狠地道：“如果不是你，這世上就不會有宮姝，如果不是你，我怎麽會這麽傷害我的女兒，你該死！都是你的錯！你該死！”
“我沒錯，凝凝是我的女兒，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！她現在變成這樣子，都是你的錯！”蘇婉全力反擊。
兩人動靜太大，引來了護士長。
“請你們安靜一下，這裏是醫院，要打架出去打，別在這裏影響病人休息。”護士長不客氣地訓斥。
這裏是VIP病房區，住在這裏的人個個都是非富即貴，可不能因為兩個人，而得罪了其他所有人。
她們這麽鬧騰，勢必要影響其他人的休息。
翟墨遠聽到外面的動靜，直接走出來，看著蘇婉與莫妖嬈不客氣地道：“你們都回去吧，這裏有我一個人就夠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莫妖嬈與蘇婉異口同聲。
“沒有可是，趕緊走，若不然我就把北凝轉院，讓你們誰也找不到！”
說完，翟墨遠‘嘭’地甩上門。
世界終於安靜下來。
晚上。
翟墨遠給方北凝擦了擦身子，餵給她吃了兩粒含有元素之力的藥物，歐陽邁說，她肚子裏還有孩子，吃藥對孩子可能產生不可逆的負面影響。
孩子？
翟墨遠冷笑，方北凝都要沒有了，還要孩子作何？
他願失去一切，也不願失去她。
他輕輕地將她抱起來，摟在懷裏，“北凝，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？那天晚上是我這二十多年來最難忘的一晚，因為那晚，我遇見了你。”
“那天你坐在滿樹櫻花之間，你……”
忽然。
翟墨遠腦海裏靈光一現，該死！他怎麽忘了，方北凝治病救人的能力跟那株櫻花樹似乎有什麽不尋常的聯系，或許……
這麽想著，他一刻不敢耽擱，抱著方北凝往小公園跑過去。
外面被一場暴雨洗禮過，天上的星子都顯得異常幹凈。
到了小公園，他抱著她躍上枝椏，夏日的夜晚蚊蟲最是猖獗，他用內力護住方北凝的身子，不讓蚊子叮咬她。
他耐心地等，等方北凝像以前一樣，全身泛起瑩瑩微光。
可是，一分鐘過去，一個小時過去，一夜過去，方北凝只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，平日裏媚光瀲灩的眸子緊緊閉著，呼吸輕淺，心跳緩慢平穩，除此之外，再無其他。
翟墨遠每過一分鐘，心裏便更痛一分。
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？北凝？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？
第一次，翟墨遠嚎啕大哭，他抱著她，坐在櫻花樹上，天空泛著微微的亮，魚鱗一般密集的雲層重重疊疊，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薄薄青霧之中，一陣風輕輕從櫻花樹旁拂過，帶著撕心裂肺的傷心，飄過千裏萬裏，飄進一個人的耳朵裏。
意識朦朧模糊的方北凝，忽然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，猛地驚醒。
她茫然四顧，不知身在何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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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更，四點前
☆、175：贖罪（3）
“翟墨遠……”
恍惚間，翟墨遠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。
他渾身一凜，驚喜地朝方北凝看過去，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，“北凝？是你嗎？”
只可惜，回答他的只有方北凝清淺的呼吸，與微弱的心跳。
她像一具精心制作的蠟像，美得那麽不真實，美得那麽毫無生氣。
翟墨遠眼中的光亮漸漸黯淡下去。
旋即，又升起一抹希望。
君猊，還有君猊。
他立刻將方北凝抱回病房，將她放進被子裏蓋好，走到陽臺上給景巖打電話，那天，景巖自然沒有放過追捕君猊的好機會，率領直升機隊沖君猊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。
電話接通，傳來景巖略顯疲憊的聲音。
“景巖，你們是不是已經抓到君猊了？”
翟墨遠之所以這麽問，不過是因為君猊也是十分在意方北凝的，肯定不會任由方北凝死去，如果他沒有被抓，那早就應該出現來救方北凝才對。
方北凝說君猊將她從小養到大……那麽說不定他能知道方北凝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，那麽，是不是也知道救她的辦法？
只是，如果是君猊將他養大，那……蘇婉養大的方北凝在哪兒？
翟墨遠用力甩了甩頭，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。
眼下最要緊的是，怎麽救方北凝。
“沒有。”然而，那邊的回答令人失望，翟墨遠的心微微一沈。
“沒有？”翟墨遠放在護欄上的手用力攥緊，怎麽會沒有？如果君猊逃脫，他怎麽會不回來救方北凝？
可是，那邊再次傳來的話，徹底將他心頭剛剛燃起的希望，澆成一團死灰。
“君猊的直升機被擊中墜毀，落地後又發生大爆炸，他的存活幾率為零，總之，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君猊這號人物，追捕他這麽多年，就這麽死了，還真是有點接受不了……”景巖的語氣頗為惋惜。
翟墨遠僵站了半響。
緩緩將手機從耳邊拿下，景巖後面又說了些什麽，他聽不進去，也不想聽。
難怪君猊不來救方北凝，原來他竟然已經死了。
不、不可能，以翟墨遠對他不深的了解，君猊這個人狡猾得很，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死掉。
翟墨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，祈禱君猊一定要活著，一定要回來。
楊木槿推門走進病房的時候，看見翟墨遠站在陽臺上瘋狂抽煙的背影，他的周身被一片青霧籠罩，看起來無比落寞與傷感。
她走到病床邊，輕輕地給方北凝按摩四肢，醫生說，病人長時間躺著，血液流通不暢，時間長了，會導致肌肉萎縮，讓家人常替病人按摩。
楊木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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